Arctic_
备战高考,暑假回来!
 

〖德哈〗花期

 *8k字战后向,是@明月夜祝酒. 想看的,花吐症梗,老婆想看我就安排了!谢谢老婆不嫌弃我菜。


      ﹉

  等到蹉跎过玫瑰花期,仲夏便即将来临。


  ﹉

  这里可真是够破败的。哈利暗自腹诽着,他的裤脚已经裹上了一层尘土,那是刚刚进门时蹭到的。他的右腿膝盖处还在隐隐作痛,幸好背包里带着昨天刚拿的药。


  因长时间没有打扫,马尔福庄园从大门往里全都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和灰尘。哈利踏着枯黄的叶片,脚底传出叶面碎裂的脆响。他记得战争那年,他肿着脸被押到马尔福庄园,逃离之后就发了誓称自己“再也不会踏足马尔福庄园半步”,忽而惊觉世事变迁。——距离战争已经过去一年了。


  这一年里,霍格沃茨经历了大规模的重修建后,将又一批学生送出毕业门,哈利和罗恩、赫敏成功进入了魔法部工作,现在都分配到了法律执行司。至于他的死对头——哈利也曾私下里查过一些报纸,无一例外,除了德拉科·马尔福在圣芒戈做实习医生、除了工作就只是蜗居在庄园里,查不出其他资料。


  这不能怪他。哈利总是这样跟赫敏说。


  ——毕竟德拉科在战争中失去了父亲和母亲,任何人都做不到感同身受。判决书并不会因为哈利的证词而宽恕卢修斯的罪行,在他被处决后,纳西莎也随之殉情。马尔福家族的资产被庞大的赔偿数额掏空了,如今只剩下一座庄园,还有一个孤零零的德拉科。


  不过是翻个窗户而已,哈利就这么不请自来地站在了德拉科面前。四月的夜晚还不算温暖,德拉科卧室的壁炉里竟未点起木柴。“荧光闪烁。”哈利低声念起咒语,山楂木魔杖尖端出现一缕蓝色的光,勉强将室内照亮。


  德拉科坐在自己的床上,对于哈利的到来吓了一跳,但他很快平复下来,沉默着望向哈利;眼神空洞得却又像是穿透他的身体,望着另一个人。德拉科的脸比一年前更加瘦削了,眼窝显得更深陷,一头金发黯淡无光,单薄衣料下的肩骨或许已经嶙峋。


  他变得不像他了,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。哈利轻轻迈出步子,向德拉科靠近。“好久不见。”浅灰的瞳孔透着苍蓝,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微微闪烁了一下,收回了空洞无神的目光。


  “你就一直在这坐着?”德拉科避开这个话题,只道:“你来做什么?”哈利放下了背包,走到壁炉前将火生起。“有件事情,想托你帮忙。”


  德拉科嗤笑了一声,不知是笑他自己,还是笑这个来托他办事的死对头。阴郁沉闷充斥着整个房间,亦或许已经填满了整个庄园。“这是你大晚上闯进我家的理由?”


  “是。”哈利又向前走了两步,就站在德拉科床畔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“你知道的,傲罗司之后出任务要有一名医疗师陪同……”“我不知道。以及,我只是个实习医生,波特。”德拉科有些烦躁,“如果你是想来讽刺我,那么恭喜你,你的目的达到了。现在你可以走了。”


  哈利沉默了一会儿,荧光闪烁熄灭了。他突然问:“我能在这住一晚吗?我的房子还没装修好…罗恩那儿我也不好去打扰。”话里没有讽刺的痕迹。德拉科的话有些僵硬,“不可以。我这没有多余的房间了。”他说得没错,马尔福庄园只有德拉科常用的几间还算干净,其他的卧房全是紧锁着的,长期无人打扫,也无人进入。


  “没关系,我可以睡你的沙发。”哈利又点起荧光,指了指房间角落里的长沙发。德拉科翻身躺下了,对他说了今晚最后一句话。“随你的意。”


  “谢谢。”哈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弯了弯嘴角,放下背包,躺在沙发上。他极度想让自己睡着,但他并没有困意。德拉科平稳的呼吸声响起,在这静谧的深夜里,——似乎距他很远,又像是就在身边。膝盖处又开始作痛,哈利把裤腿卷到膝盖上方,从背包里拿出药。


  两周之前哈利出任务,在和食死徒纠缠的过程中被施了锁腿咒,而后被震到空中,当他急速降落到地面时,右腿膝盖受到重创。他在圣芒戈里躺到昨天,才终于能正常行走。魔法部部长因此下发命令,要求傲罗集体出任务时须携带一名圣芒戈医疗师。


  而圣芒戈正规医疗师不能全员被分配到傲罗司,人手目前很紧张,哈利便自告奋勇要请来德拉科。——德拉科的魔药水平有目共睹,哈利称他是“斯内普教授过后的第一个魔药学天才”,最终说服了一众傲罗同事,今晚便赶到马尔福庄园。


  德拉科的优秀在他的职业上没有得到认可,他到现在还在实习期,根本就是因为他前食死徒的身份。


  哈利本想问问德拉科,为什么遣散了家养小精灵?偌大的庄园现在颓败得不成样子了,所有的小路都铺满了落叶,尘土飞扬…可他又想起德拉科每天都是幻影移形穿梭在圣芒戈和庄园之间,便觉得好像不打扫也没有关系。


  那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只是德拉科这个人。哈利迷迷糊糊地想,然后沉入了梦乡。


  ﹉

  哈利显然没有想到,第二天自己醒来时身上盖着一床被子。由于工作他们一向都起得很早,哈利坐起来戴上眼镜,发现德拉科已经不在这儿了。他走出卧室门,德拉科刚做完早餐,顺带给他做了一份。德拉科把装着三明治的盘子放在桌上,“吃完就走吧,我该去圣芒戈了。”


  “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?我为了…我争取了很久,才让部长同意我来请你。”金发男人的背影瘦瘦高高,顿在了原地。“不是我让你为我争取的,波特。”


  他当然知道哈利为一个饱受歧视的前食死徒争取这个机会有多艰难。但他已经没有了家族的底气,也耗尽了年少时的轻狂勇敢,如果要为自己活一次而再度冒险,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坚持。


  幻影移形前一秒,他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。摊开手掌,手心里赫然是两三片深紫色花瓣。德拉科瞳孔骤缩,这种花叫作路易十四,他儿时曾在藏书阁里读到过。


  ——大概是花吐症。花瓣被揉碎、丢弃,德拉科神色茫然,幻影移形来到圣芒戈。他知道自己早已爱上哈利,但他不明白,将近一年没有见到的人,竟会让他爱到这样的程度。


  洁白医疗师袍遮盖着的食死徒标记,此刻在微微作痛。一个前食死徒断然是配不上救世主的,德拉科嗤笑。救世主光芒万丈,卑劣的、身处黑暗的人爱上了他,这便是渎神,便不可饶恕,要以死为代价,换爱意长眠。


  脚步声散去,哈利坐下来开始吃三明治。赫敏说他要腿伤和其他细碎的伤疤痊愈才被允许参加下一次任务,这段时间便能好好修养。吃完后他洗了餐具,脱下外套,把袖子挽起来,踏出大厅门。


  而德拉科晚上幻影移形回到庄园时,发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——哈利打扫了整整一天,现在屋外已经焕然一新。等待德拉科的不仅仅是没离开的哈利,还有做好的晚餐。


  德拉科放下外套,奇怪地看着哈利,他此刻身上套着一条脏兮兮的围裙。“你怎么还没走?为什么打扫卫生?”哈利理直气壮道:“我没有地方可去,我也闲着没有事做。”


  “我们伟大的救世主声称自己无处可去?红毛小母鼬家不是挺欢迎你?以及,全魔法界的女孩儿都等着你造访呢,波特。”


  哈利忍不住笑了。熟悉的语调和讥讽,这才是真正的德拉科。“你笑什么?”哈利在围裙上抹了抹手,而后把它解下来去洗。他的快乐在话语之间洋溢:“没事,现在你被允许吃饭了。”


  真奇怪。德拉科想,但是有晚餐吃真的很不错。


  好像有一种被称为愉悦的感觉荡漾开了。或许这是他一年以来最轻松的一天,要是哈利一直都在就好了。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被德拉科驱散,——太离谱了,也太贪心了。


  晚上依然是哈利睡沙发,他在微弱的月光下给右腿上药。他努力寻找着话题,“你今天做手术了吗?”“没有。”“那么你今天肯定配魔药了。”“你怎么知道?”


  “你身上有魔药味,特别难闻。”哈利做了个呕吐的动作,也不知道德拉科能不能看见。后者闷闷地笑了一声,而后翕动鼻翼,皱起眉。“什么味道?”


  “能闻到吗?是我的药。”哈利一边把药水收起,一边感慨德拉科敏锐的嗅觉。“你的药?你怎么了?”“没什么,前几天把腿摔伤了。”哈利又躺回沙发上,把右膝露在被子外面,等药水晾干。


  “蠢透了,波特。”


  “是啊。”哈利叹了口气,又微微笑起来。真是蠢透了,才会给死对头打扫卫生洗衣做饭,才会爱上德拉科这个混蛋。德拉科没想到他承认得爽快,又不知道该如何搭话,索性盖好被子睡觉。


  窗外下弦月被枝干的剪影切碎,似乎从远方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。四月已末,五月未归。


  ﹉

  哈利在德拉科房里连睡了五天沙发。这五天里他把整栋房子都打扫了一遍,干净的卧房他偏不住,像是只有在沙发上才能睡着一样。除此之外,他还要做饭洗衣,魔法界救世主全然充当了德拉科的家养小精灵。


  他总想尝试跟德拉科沟通,可每一次都是被德拉科生硬地扭转话题,最后不得不中止。


  “马尔福,你睡着了吗?”“还没有。”“我睡不着,出去看星星吗?”“你什么毛病?波特。”“今晚有很多星星,你过来看,真的很好看。”德拉科低声嘟囔着什么,却还是穿上拖鞋,跟着哈利飞到房顶,任由他在旁边喋喋不休。


  “马尔福。”哈利在房顶上躺下了,那儿他今天打扫过。“真的,你来吧。”“来什么?”“来傲罗司。当我的私人医疗师……哎别走!我开玩笑的!”哈利攥着他的裤脚,一双绿眸映着星光。


  “我说,战争结束了,德拉科。”


  德拉科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,原来也可以这么好听。


  “金妮和迪安订了婚,罗恩和赫敏估计也不远了。霍格沃茨现在比以前更漂亮,毕业后你曾去过对角巷吗?那儿又翻新了,弗雷德和乔治的店生意兴隆……我是说,我们都不能一直活在战争的阴影里。你明白吗?卢修斯和纳西莎,斯内普,邓布利多…还有我,至少…至少我们不会想看到你这样。”


  德拉科抬起头,北斗星在三点钟方向。


  “你应该是你,德拉科。马尔福是过去,你应该向前看。”哈利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有没有用,因为连他自己都只能靠着忙碌到极致的工作来忘却恐惧和孤独。


  他缓缓坐起来,又站起来,站在德拉科旁边。金发男人低声问:“有人爱我么,波特?”


  “有的,爱你的人一直都在。”他抓紧了哈利的肩膀,小心翼翼地、无助地再次确认:“真的有人会爱我吗?”


  “真的有人爱你。”


  德拉科撸起袖子,猩红的双目注视着哈利,向他揭开隐藏着的伤疤,那一片皮肤伤痕累累、黑魔标记却仍然存在,“有人会爱我,即使我罪不可赦?即使我遭人唾弃?”


  “即使你罪不可赦,即使你遭人唾弃,甚至不管你生或死,无论过去、现在还是将来。”


  哈利用力抱住了他,“可是你并未罪不可赦,德拉科。”


  “我见过你的勇敢、你的懦弱,我知道你的无辜、你的错误和畏惧,我们当了七年死对头,我比所有人都要了解你。”金发男人回抱住他,双臂慢慢收紧。“没有人能拉你起来,除非你自己鼓起勇气。”


  曾经多年的死对头,爱恨交错间竟消弭了厌恶。德拉科感受到手下、哈利灵魂中传来的振动,他的胸腔里一阵跃动。好比春笋破芽,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,——雨即将倾泻,或许暴雨停歇之后,玫瑰花期就到了。


  “跟我回傲罗司。”哈利像安抚孩童那般轻拍着德拉科的脊背,感受他隐忍的颤抖。“跟我回去,向所有人证明你自己,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轻视你。”


  “……好。”


  德拉科张口欲言,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嗽阻止了。他偏过头捂着嘴巴,放下手时,拳心里握着几瓣路易十四的花瓣。哈利眸光闪烁了几下,伸出手又犹豫着收回,指了指自己的嘴唇:


  “你这里,…有花。”


  德拉科抹了一把嘴唇,一片花瓣落到手上。哈利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,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心情。“花吐症,对么?”


  “…对。”


  “你有爱的人啊。”哈利忽而笑了起来,“我以为像马尔福少爷这样的都是风流惯了,没想到竟然还会这么痴情。”他无法忽视喉间的酸涩,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,一字一句挤出的话透着浓浓的醋意。


  可德拉科显然没有察觉,他的情感并未像嗅觉那般灵敏,哈利的话在他看来明显是死对头之间普通的调侃,好吧,最多夹着几分关切。“嗯,我很爱那个人,从刚上学时就开始爱,爱了很多年。”


  哈利沉默了。他从未听过德拉科如此直言坦白爱意,并且是在他面前说自己深爱着另一个人。四月末的晚风很凉,房顶也凉,哈利又坐下了,抬头寻找最亮的星星。他轻声说:“德拉科,我想喝酒。你家里有酒吧?”


  德拉科便骑着他的火弩箭下去,打开密封的地窖,拎出一瓶白酒。哈利拧了瓶盖,把酒瓶递给他:“你先喝一口。我怕你给我下毒。”


  德拉科就接过来先喝了一小口。烈酒入喉,滚烫辛辣的感觉从喉咙绵延而下,一直烧到胃里,升腾起一片云。酒很香、很醇,但他忘了拿酒杯。而后他惊讶地看着哈利拿回酒瓶,自己也喝了一口。格兰芬多鲁莽冲动的性格总是展现在不该有的时候,德拉科按住他的手,“这酒很烈,不是这样喝的。”


 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。很烈,我怕你这样灌会难受。


  哈利躲了过去,嘴里嘟囔着“我偏要这么喝”,又灌了一口酒。最后他昏昏沉沉地跨上火弩箭,推拒着不要德拉科扶,却是以站着的姿势睡着了,被德拉科带到了卧室里。


  哈利迷迷糊糊地拍着德拉科的脸,微微苦笑道:“一定要去找你爱的人啊。…没有人会不爱你的,德拉科。”


  德拉科把他放在自己床上,叹着气给人盖好了被子,起身时又咳了起来,他便出了卧室,在客厅里咳到花瓣纷飞。没有人会不爱我么?他想,救世主不就是不爱我的那些人之一吗?


  他的花吐症在日益加重,德拉科不是不知道。也正是因为他是医疗师,比谁都清楚这样的病只有一种解药。


  “医药箱飞来。”


  他神色如常地喝了一支止咳药剂,将地上、沙发上堆积的花瓣全部销毁。——玫瑰花期要到了。路易十四即将迎来最热烈的绽放,而德拉科的生命,也将会在花期结束时伴随着路易十四的凋零戛然而止。那又怎样呢?不如趁着还未病入膏肓,最后再保护一次救世主。


  德拉科向魔法部递交了入职申请,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。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,部长的吼叫信在空中传达命令,要求他今日到魔法部领职,而后自行点了把火将信封烧干净了。


  那么就陪着救世主,走完最后一段路吧。他把做好的早餐留在桌上,幻影移形到了魔法部。待他办理完所有的入职手续、回到马尔福庄园时,卧室里空无一人,哈利已经离开了。


  这几天哈利在,时间过得可真快啊。德拉科慢慢在床上躺下了,那是昨夜哈利睡的地方,此刻早已没有余温。他想斥责哈利的不告而别,却又忽然发觉,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资格。


  又是一阵咳嗽,花瓣一片片从喉中涌出,落了德拉科一身。玫瑰花香缭绕不散,仿佛路易十四真的在德拉科的躯壳里生了根。湿漉漉的心情和雨水相联系,德拉科眼前又浮现哈利紧张时不断扑闪的长睫毛。他期盼着能早些执行任务,毕竟玫瑰的花期那么短暂,短暂到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否坚持到那个时候。


  他们果真很快就出任务了。接连两三周的围剿并未造成重大伤亡,德拉科除了处理一些轻伤,只用担心哈利右腿的旧疾。任务圆满完成、回到魔法部时,德拉科的花吐症愈发严重了。他开始不分场所地吐出花瓣,甚至会夹杂着血丝。


  “你为什么还不去找那个人?”哈利怒视着德拉科,他手里已经有一大把花瓣了。德拉科断断续续地笑着,“哪个人?”“能治好你的花吐症的人。”哈利看起来比他还着急,瞪着他厉声道:“你就快死了,你他妈知不知道?!”


  “我知道。”德拉科将花瓣一撒,皮鞋尖拍打地面。“救世主的担心过了头,我自己会处理好。”“你处理什么?”哈利气得身体微微颤抖,德拉科凝视着他,放软了语气:“好吧,我会尽早…尽早去找他。”


  是“他”,哈利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。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味,带得他声音都有些沙哑:“我想知道,你爱的人是谁。”“你不会想知道的。”


  德拉科转身离去,没回头看他一眼。口腔里残留着腥甜的味道,他只想快点离开这儿,——回到他在庄园里蜗居的一小片地方,静静地等待死亡降临。


  他第一次发觉,原来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本身,而是那些让人想要活着、却无法活着的理由。哈利·波特是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念想,是他此生见过最辉煌的光明。


  花吐症的尽头,是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救世主。


  而如今玫瑰花期要过了。路易十四开了又败,花瓣变色、腐烂、没入尘泥,寒蝉的鸣泣回荡人间,德拉科会有一座花冢。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会为他盈满泪水吗?德拉科想,大概会吧,毕竟救世主是他见过最善良的人,即使是始终合不来的死对头,倘若他死去,哈利也一定会为他而悲伤。——那就够了。


  可惜了那些纸鹤,最终只能伴着自己长眠。德拉科拉开抽屉,几百只洁白的纸鹤翩翩起舞,在他身边盘旋。那些全都出自德拉科之手,是给哈利的,——从一年级到现在,他写过情诗、绘过黑发绿眸,言语图画全都挑衅过、疼惜过,成百上千都留在狭小的抽屉,独独魔药课上的那一只,有幸飞到哈利的掌心里。


  德拉科穿着最体面、最华贵的西装,金发整整齐齐,除了脸色更显苍白,几乎看不出是将死之人。那些纸鹤停止了飞舞,最终栖息在他身边,扑朔着翅膀。窗外雨落的颗粒声连暮雨晚风都为他们送行。


  纸鹤陪着德拉科,静静地熬过了第二天。在一个湿漉漉的夜晚,不速之客造访马尔福庄园。哈利满脸沾着干涸的血迹,又一次从德拉科卧室的窗户翻了进来。几片玫瑰花瓣拂过他的脸颊,只一瞬间便令他瞳孔骤缩。


  德拉科静静地躺在铺着银绿丝绸的床上,脸颊沾着血迹和花瓣,身边堆满了扑动翅膀的纸鹤和路易十四玫瑰。那些花有新鲜的,有些已经干枯发黑;金发男人苍白瘦削,仿佛葬身花海。


  哈利几乎要支撑不住发软的双腿。他踉踉跄跄地扑过去,握住德拉科微凉的双手。——他的手还有温度,只是昏迷不醒,并未亡去。哈利瞬间红了眼眶,大滴大滴的泪落在德拉科手背上。


  纸鹤群突然离开了德拉科身侧,围绕着哈利盘旋,纸页哗啦啦作响,最后飞出一只,自动摊开在哈利面前。他眼前一片模糊,颤抖着手拿过,上面赫然是德拉科未寄出的信。


哈利:


  好吧,虽然很不情愿,我承认你赢了。我不是说昨天那场魁地奇比赛,你们那些蠢狮子能赢,完全是因为机缘巧合罢了。


  ——我是说,你确实赢了我。想想看,格兰芬多的黄金男孩仗着马尔福家族继承人的爱慕,就成天和死对头争吵打架,从来不愿服输。你知道吗,整个斯莱特林都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对我!


  可是波特,谁知道你那双蛤蟆眼睛就有那么大的魅力呢?我承认爱慕你,从小时候就是。我听着你的故事长大,一整个童年里都有你的影子。鬼知道十一岁那年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,当我向你伸出手的时候有多自信!——从来没有人拒绝过我,我愿意和哪个人成为朋友,一直都是他的荣幸。


  可是你拒绝了我,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被别人拒绝!后来我想了想,是不是如果当时的我没有嘲笑红头发韦斯莱,你也会像对他一样,笑着来和我握手说“很高兴认识你”?


  我这么多年,我们如何一直水火不容的呢?我也曾千百次想放下该死的身段,低声下气地跟你道个歉、说我们做朋友吧,可是我做不到。你也一直没有向我服过软,我们都有放不下的骄傲。


  大概都是因为一开始我们就走错了,所以一生都不能扭转。难道真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么?你想象不到昨天在魁地奇场上,当你抢先我一步抓住金色飞贼、转过头冲我笑的时候,我的心跳有多快。——这听起来简直太羞耻了,但是想到反正你也看不到,我也就觉得无所谓了。


  波特,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。我一直说自己憎恨你,但是这样的憎恶好像根本没有理由。我想说我对你心动了不止六年,但你从来没给过我机会开口。


  ……


  波特,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,你的名字很好听。写起来也很好看。当然,这完全得益于我会写漂亮花体字。我想大概今后,每当我再次听见“哈利·波特”这个名字时心里仍然会乱成一锅粥。我知道你不会爱我,但毫无疑问地——当我想到你今后会幸福时,还是会祝福你。


  如果你知道我的爱慕,一定会笑掉大牙的吧。你会把我的情书印上几千份,贴在霍格沃茨的每个角落,——不,不止霍格沃茨,你还会告诉丽塔·斯基特,然后整个魔法界都会嘲笑我爱上了自己的死对头。


  但是这不会发生,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为你写过情书。你也永远不会知道,波特,你赢了我。


  文字到这儿戛然而止。署名和日期是几年前,哈利都算不清了;但当时的德拉科一定还未被打上黑魔标记,除了一个让他发愁的哈利·波特,他依旧还是那个任性骄傲的小少爷。


  哈利怔怔地看着那些字迹,抱着赌一把的决心,俯身吻上德拉科嘴唇。他赌德拉科足够钟情,赌德拉科还未爱上别的什么人;毕竟这满床花瓣,全都是象征了专一的路易十四。


  干燥苍白的唇瓣渐渐回归血色,奇迹般地,德拉科睁开了眼睛。他爱的人流着泪,闭着眼睛不断亲吻他的唇,温烫的泪水打湿了睫毛、晕染了他脸颊的血迹,又啪嗒啪嗒滴落在自己脸上。


  德拉科艰难地动了动手指,抬起双臂抱住了哈利。黑发人一惊,睁开被泪水浸泡着的双眼,目光直直地撞进浅灰的瞳中。他只愣了两秒,随即开始嚎啕大哭。德拉科把他按在自己怀里,声音干涩沙哑:“对不起。”


  哈利一边哭一边起身,给德拉科端了杯水,强行把他扶起来喝下,才又抱着德拉科掉眼泪。


  德拉科能感觉到咽喉中堵塞窒息的感觉已然消散,再也没有花朵能吐出来了。哈利最后哭得疲倦了,抽噎着道:“德拉科,你赢了我。”


  纸鹤翻飞间,满床路易十四全部凋零。窗外的风停了,月光不知何时已照进来。远方传来依稀蝉鸣,屋内二人紧紧相拥。此间春光散尽,已经不用再点起壁炉的温暖火焰。


  德拉科明白,他的玫瑰花期结束了,但是盛夏——盛夏自己奔赴了很远的路途,此刻就在他怀里。



  

 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end—

  

  


*路易十四玫瑰,实际上属蔷薇科,自然花期和大多数玫瑰花一样是五月-六月,花语是:我只钟情你一个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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